《历史的荷尔蒙》： 古人的抉择与情感

“又来看你们了。”湖南华容县东山镇仙鹅寺村，陈恩炎老人冒着酷暑，走到桃花山脚下，深情凝望山上那座新四军纪念碑。

1938年出生的陈恩炎，和老伴养育了6个孩子，如今家庭和睦、四世同堂。但已是耄耋之年的陈恩炎心中总有惦念：他时常来到桃花山上，用一碗华容团子和自家种的皱皮柑来纪念那些未曾谋面的新四军战士。

抗战烽火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永远铭记先烈的英勇事迹

“每次听说敌人来了，母亲就背着我往山里跑。”陈恩炎虽未亲眼见过子弹横飞的战场，但时常听父母讲起那些英勇抗战的事迹。

“战士身上中了枪，骑的马也倒在地上。不知道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叫什么。”陈恩炎说，敌人走后，村民们冒着风险收殓起战士的遗体集中安葬，并留下了标记。

如今，在仙鹅寺村的一个果园里，依旧可以见到一座墓碑，墓碑下长眠着10多位新四军战士。

这座墓碑在岁月侵蚀下日渐斑驳。2021年，仙鹅寺村的村民自发决定要为烈士们新建一座纪念碑，陈恩炎正是发起人之一。新的纪念碑，就立在桃花山上。村里的人经常上山缅怀先烈。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建立的是什么样的根据地？

华容县地方党史研究者易文介绍，湖北石首、公安及湖南华容三县（市），地域相连，风俗相近，常被统称作石公华地区。1943年，侵华日军发动鄂西战役，石首、公安、华容先后沦陷。鄂豫边区党委和新四军第五师党委作出“准备由襄南向江南敌后发展，待机挺进洞庭湖畔”的指示。1943年11月，新四军江南挺进支队越过长江，于12月抵达桃花山，进而开辟了以桃花山为中心的石公华抗日根据地。

“这里东濒洞庭湖、西临虎渡河、南起南县、北抵江陵。境内河流交错、湖泊密布，又有山回路转、地势险要的45里桃花山，便于部队迂回作战。”易文说。桃花山上，处处都有抗战的痕迹。站在一棵银杏树旁，易文介绍，这里就是当年治疗伤员的地方，不远处的一栋土屋，是新四军江南挺进支队战地医院旧址。当年根据地军民利用周边四面环山的有利地形建立了一所战地医院，共有医疗服务人员20多人。

66岁的村民易国敖一家世代居住在银杏树旁，他从父亲和伯父口中听过不少抗战故事：“借助树旁的这些石洞，新四军经常在夜间突袭日军，给予敌人沉重打击……”

如今，易国敖依然在这里守护着这份记忆：“新四军战士们的英勇事迹，我们会永远铭记。”易国敖说。

绿水青山间的乡村全面振兴

回想当年，陈恩炎对捐粮仍有很深的印象：“在那个艰苦年代，大家的粮食都不够吃，但给新四军捐粮，桃花山的群众却十分踊跃。”

易文介绍，在根据地斗争期间，石公华县行政委员会通过减租减息，调动了农民生产积极性。山林茂密的青山水库旁，抗日军民建立起了织袜厂，每月生产出千余双棉袜支援抗战。军民齐心，当地抗日民主政权得到巩固，抗日武装力量不断壮大。至1945年春，江南挺进支队由原来的1个连扩建为5个连建制，指战员达1000余人。

战争的烽火远去后，陈恩炎的家乡仙鹅寺村面临如何摆脱贫困的难题。

当地丘陵密布，人均耕地不足1亩，水库移民众多，曾经是有着67户176名贫困户的帮扶重点村。漫山遍野的柑子卖不上价格，大多数村民都在外打工。

如今的仙鹅寺村，已然大变样。

清晨6点半，走进仙鹅寺村皱皮柑基地，七八个村民正在为果树打药。不少树苗已经挂果，清风徐来，柑香扑鼻，果园中间，还套种了大豆。水肥一体的滴灌管道遍布其中，俨然是一个现代化的高标准果园。

“2021年开始，村里集中流转土地，自己筹资20多万元，县里支持100多万元，建设了500多亩的现代化果园。”仙鹅寺村党总支书记陈拥军说。今年，华容县农业农村局又投入40万元项目资金，持续助力皱皮柑产业与庭院经济发展，为60名监测户、脱贫户以及44名库区移民提供就业岗位，切实巩固脱贫攻坚成果。

放眼东山镇全域，5000亩皱皮柑、3000亩高效蔬菜、1000亩红松菌以及1000亩脐橙基地等现代农业板块，已经成为推动乡村全面振兴的产业依托。

陈恩炎也没闲着。他不服老，向年轻的种植户取经，也种了一亩多的皱皮柑。仅此一项，每年就能增收四五千元。“不怕困难，艰苦奋斗。80年前打跑日本鬼子是这样，现在还得是这样。”陈恩炎说。

气象万千的发展热土

翻开石公华地区的史志资料，会发现，如果没有战争，这里有着不错的发展条件。

看区位，位于长江两岸，曾有古丈堤、塔市驿等港口，上连沙市、宜昌，下接岳阳、武汉。

看物产，土地肥沃，该区域有大小堤垸30多个，良田30多万亩，盛产粮、棉、油和猪、鱼、蛋、禽。

如今，随着长江经济带、洞庭湖生态经济区等部署的推进，长江入湘第一县的华容，迎来了发展新机遇。

30多米高的装船机吞吐着煤炭，数百米长的传送带发出阵阵轰鸣……正在进行调试的岳阳港华容煤炭铁水联运储配基地码头，恰好坐落在长江黄金水道和北煤南运大动脉——浩吉铁路的交叉点。

“24小时，就可以将山西、陕西、内蒙古西部的煤炭运抵长江中下游及洞庭湖周边大型能源消耗企业。每吨节约运费30元，运输时间节省15天。”码头工作人员陈学栋打开交通地图，铁水联运的优势一目了然。

陈学栋介绍，过去，来自这些地区的煤炭，要先经大秦、朔黄等铁路抵达北方五港，再由海进江，运抵中部地区。如今，不仅北煤南运更高效，南方工业品北上通道也有了新选择。

格局打开天地宽。区位优势下，华容已成为湘北鄂南区域“移动的煤矿”和“电力能源基地”——位于华容县的国能岳阳电厂年均发电量超72亿千瓦时，国能渔光互补项目陆续实现全容量并网发电。塔市驿码头物流园、洞庭500千伏变电线路等一批重大产业项目和基础项目建设加快推进。

昔日新四军艰苦奋战过的河湖水网，如今成了物畅其流的黄金水道；曾经战火纷飞的敌后根据地，如今成了气象万千的发展热土。

《 人民日报 》（ 2025-08-01 01 版）